バカみたいね

#麦藏





*栗总点的(不是很纯情的)纯情麦 x (不是很霸道的)霸道藏

  暗搓搓艾特栗总 @丽丽栗栗栗栗栗栗栗栗丽 对不起过了一个月才写完(。





*普通人AU 普通到非常普通(。



*坑哥狂魔源氏有

 源藏亲情向亲情向 亲情向注意







 - BGM -






      ❀


      上帝:有什么想说的吗?


  半藏:去死吧麦克雷。




  ❀


  等半藏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在那里了。


  他想可能是自己喝得太醉了,所以记忆产生了片刻的断层。他站在一盏发出暖黄色光芒的路灯下,毫不在意那黑色的细长柱体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把自己裹着高级羊毛大衣的身体靠在那上面,试图从一片混沌的大脑中回忆出些许片段。


  只是酒精的作用太过强劲,他只能想到自己独自一人趴在居酒屋的吧台上,从口袋里翻摸出手机,本想打电话让自己的弟弟源氏过来接自己——就像之前那样,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他忽然放弃了这个想法——绝对不是因为考虑到了源氏的感受。半藏结了帐,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出了店门后漫无目的地步行着,然后一路走到了这里。


  “啊……”半藏无力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气雾被寒风吹散开来。他抬起头,前面是一栋极具现代感的高级公寓,现在已是深夜时分,薄淡的月光勾勒出它黑色的轮廓,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户发出或白或黄的光。


  他眨了眨疲惫的双眼,呆滞地看向那些窗户,脑海中飞快地划过一些画面,但是它们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此刻半藏迟钝的大脑无法将它们一一捕捉下来。刺骨的风吹着他的脸颊,金属柱体的寒气透过他的大衣渗进他的皮肤里。半藏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把半张脸缩进了围巾内。他吸了吸鼻子,凛冽的寒气劈开了他脑中的混沌,一个名字难以克制地出现在了那里——麦克雷。


  


  


  


  ❀


  上帝:有什么想说的吗


  源氏:去死吧麦克雷


  


  


  ❀


  岛田半藏无意表现得像个跟踪狂那样,夜深人静之时在前男友与其现女友的公寓家苦苦守候,仿佛自己是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相反,在于麦克雷分手之后,半藏迎来了自己工作的上升期,由他领导的计划推进组取得了非常成功的重大成果,作为社长的父亲开始着手准备将自己提升到常务的位置。


  自从半藏的工作开始变得比以往更加忙碌起来,公私分明的他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想关于麦克雷的事,他过得现在怎么样、住在哪里、与他那个瑞典的金发女友交往得还算顺利吗,他都无暇顾及。甚至连当初令他苦恼一时的麦克雷提出与自己分手的原因,他都丝毫不会想起。


  丝毫不会想起。从没想过。没有。


  与半藏分手后,那个轻浮的美国牛仔做了自日本人认识他以来,最具效率的事——他第二天便搬离了他们同居的公寓,走得干净彻底,毫不拖泥带水,仿佛早有预谋的那样。下班回到家的半藏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少了那些可笑的的星条旗抱枕、红棕色绒毛毯、各种尺寸的带着牛仔帽的泰迪熊、没有香烟屁股的烟灰缸,各种情侣对物的另一半,还有那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他甚至开始怀疑麦克雷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偷偷打包他的东西了,只是忙于工作的自己没有发现罢了。


  但很快,另一个人又来填满了半藏空荡荡的房间——他的亲弟弟源氏。源氏是家中的次子,不同于一心想要继承家中产业任凭家族摆布的半藏,放荡不羁的源氏自成年之后就与家中断绝了关系,大学辍学在一家运动俱乐部当击剑教练。只是过惯了奢侈日子的源氏突然被停止了家中的经济支持,击剑教练的微薄工资不够维持他放肆不羁的生活,便一直都悄悄地求助于半藏。半藏心疼自己的胞弟,就给予源氏经济上的帮助,说着是要源氏继续回去读大学,却也总对人任性的弟弟束手无策。


  听说哥哥与男朋友分手的源氏,便提出要搬来与半藏同住,美名其曰可以照顾受了情伤的哥哥(“我不需要你的照顾”半藏这么说着,狠狠地踩了源氏的脚,然后帮他把行李箱从车上取下来),实际上却是到兄长的地盘上来蹭吃蹭喝,到处撒野。


  “我说,半藏。”穿着半藏的睡衣躺在半藏的沙发上吃着半藏排队买来还没来得及吃的布丁直呼兄长名字的源氏,看向工作到深夜一脸倦容还带着一身酒气的哥哥,装模作样地挥着手中的小勺子,指手画脚地说道,“你这样可不行啊。”


  “什么不行?”弯腰把脱下的皮鞋放入鞋柜内的半藏有些晕晕乎乎的,他看着源氏踢在外面歪歪扭扭的运动鞋,皱着眉头满脑子只想让这小子过来把鞋收好了。但话还没说出口,脑子里忽地升出一股既视感,一个不应存在的人出现在了半藏的脑海中,他低着头,委屈地朝自己说了些什么,但半藏听不见。他只觉得有点想吐。他使劲眨了眨眼睛,让那个人滚出了自己的脑海。然后重新弯下腰把源氏的鞋子收拾好,在源氏片刻不离的注视中走到了他的身边,和他的弟弟挤在一张沙发上。顺便抢了源氏的勺子,挖那个已经被捣得一塌糊涂的布丁吃。


  “你看上去,总有哪不对头。”源氏瘪瘪嘴,往旁边挪了挪屁股。


  “哪不对头?”半藏靠在他的肩上,揉了揉鼻梁。他想说可能是自己最近太累了的关系。公司最近很忙,他们很缺人手,要是源氏愿意,自己会说服父亲,随时都欢迎他回去。不知不觉半藏又想到了这些千篇一律的话,他经常试图和源氏谈起这些,但这总会激怒他的弟弟,让他们原本的话题不了了之。半藏隐约猜到源氏要和自己说什么了,他不想谈,便下意识想要逃避:“最近公司缺人,所以比较忙罢了,要是你能来——唔!”


  源氏把剩下的布丁全部倒进了半藏企图滔滔不绝的嘴里:“我也不知道。”他完全无视了半藏挥舞着抗议的手,只是撑着下巴看他差点被噎死的兄长鼓起的腮帮子一点点变小,“你刚刚在玄关站了很久,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半藏先下意识地否认了,“只是——”然后他才开始思考源氏的问题,一种奇怪的感觉攥住了他,令他喉咙发紧。他扬起头,无力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那不是他选的,他不喜欢暖黄色的灯光。


  那灯光仿佛有一种魔力,将他又带入了一段不愿被提起的回忆中——也不是不愿被提起,只是半藏避免那样。他出了会儿神。源氏在他面前上下挥动的手把他带了回来。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喉咙还是发紧。源氏看到他的眼睛里有种陌生的脆弱,一闪而过,刹那就没了踪影。


  “哥。”源氏眨了眨眼睛,靠近了他的兄长。


  “怎么了?”半藏褪去了一脸的疲态,挑起了他的眉毛。他摆出一副防御姿态,与源氏拉开了距离。好了他现在又变成了那个源氏记忆中那个熟悉的自负顽固又无坚不摧的岛田半藏了。


  不管自己说什么,半藏都会不答应。他就是这样,他总是这样。每时每刻提防着他的亲兄弟,好像他的弟弟就是那诱导夏娃吃下禁果的蛇。


  “没什么……”源氏缩回了沙发的另一头,他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半藏都已经在下意识地准备拒绝自己了,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手脚向贴,鼻孔朝天,仿佛自己正在聚精会神地做瑜伽。


  装什么装,我看见你抠脚丫了。


  源氏翻了个白眼,他斜着身体靠在沙发的扶手上:“说真的,你得出去走走。”


  半藏不以为然:“我每天都在外面。”


  “不,你得放松。”源氏又煞有介事地直起了身子,“出去旅个游什么的,或者哪怕只是兜兜风也好。”


  “我很忙,不像你有那么多闲工夫。”半藏斜睨了源氏一眼,“而且我今天喝过酒了,开不了车。”


  “我刚拿到了驾驶免许,我可以帮你。”


  


  一起都是源氏计划好的。从自己踏进门那一刻,那小子就开始盘算这件事了。也可能从更早之前,今天早上?昨天中午?前天晚上??难道天自己提车那天?不——有可能是自己订车的那天。


  源氏开着半藏的新车——凌志RCF,兄弟俩都心仪已久,半藏一升职就买了的,载着他的兄长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兜风的时候,后者始终懒洋洋地将头靠在椅背上,心中纠结着源氏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觊觎自己的新车的。


  他不知道的是,要早得多。


  从上车开始,源氏就一直兴奋地安静不下来,在半藏的耳边叽叽喳喳吵个不停,像只发情的麻雀——可能那幼小的生物还比他的弟弟要可爱一些,至少它们不会像源氏那样,对脚下踩着油门的力度一无知觉,当车快要撞上路边的栏杆时,才猛打方向盘,并恶狠狠地踩下刹车。


  建议以后政府严厉禁止赛车类游戏的狂热玩家考机动车驾驶免许。


  半藏的胃里翻涌起一股强烈的不适感。这完全归咎于源氏糟糕的驾驶水平(与他之前喝的两瓶清酒),他挺直了身体,表情极其不自然地紧紧靠在椅背上。还算贴心的源氏发现了半藏的不自然:


  “哥你想上厕所吗?齐格勒博士的公寓就在这里,我可以打个电话——”


  源氏的右手放开了方向盘,在裤子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期间半藏心惊胆战地死死盯着路前方)掏出了他的手机,他的兄长连忙制止了他:


  “不不不,我很好。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有点想上厕所,所以快回去吧,回去,现在就掉头,我们回去。”


  该死的,他一点都不好。半藏看着源氏拿出来的手机,只觉得有股辛辣的暖流,从喉管爬升上来,然后半藏咬着牙又咽了回去,还差点被呛到。他甚至还得对源氏强颜欢笑,装作他只是有点想上厕所的样子,好声好气地求他的弟弟,快他妈把车开回去。


  看到半藏反常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现在的样子比他小时候摔了跟头一副要发作却看着严厉的父亲只能把满肚子委屈憋进肚子里的模样还要难看),源氏终于安静了下来。


  而当源氏终于闭上嘴的时候,耳边就只剩下了发动机嗡嗡的轰鸣声,一种突然袭来的不适感笼罩住了半藏。他的胃开始胀气,大脑也被未知的气体撑满,一片空白。


  直到源氏在红灯前停下车,发动机的轰鸣也跟着一起消失,这个世界忽然变得寂静异常,静得让半藏的心里有些发毛。


  他看着后视镜内不再变化的风景,看到了刚刚源氏提到的,齐格勒的公寓。黑色的建筑矗立在狭窄的路边,在一片独栋住宅中赫然醒目。


  齐格勒,半藏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他与这个名字的主人仅有一面之缘,却好像已经再熟悉不过了。最早听到这个名字是在七年前在他弟弟源氏的口中,安吉拉·齐格勒是源氏大学时的学姐,端庄聪慧又温柔,瑞士血统的她一头耀眼的金发在人群中闪闪发光,那年岛田源氏才十八岁,刚上大学甚至还是个没有成年(成年之后这小子就辍学了),自信多金的二世祖试图追求他的美丽学姐无果,只能回到家向他的兄长诉苦。从那时开始半藏就听惯了关于这位优秀女性的各种传闻,大到齐格勒今年的论文题目有多么的史无前例,小到齐格勒昨天中午吃了几片生菜叶子。让半藏一度感叹源氏生了一张杰尼斯的脸,操的却全是狗仔队的心。


  终于不在源氏的口中听到齐格勒的事,是他的弟弟与家里闹翻,冲动之下辍了学,从此失去了见到他学姐的机会。在那之后,源氏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桀骜不羁的样子,该玩的玩,该浪的浪,但半藏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半藏隐隐地感觉总归不是因为源氏的无疾而终的恋情,而是对某些东西的敬畏。是什么呢?源氏不说,半藏也不会去问,权当自己想多了。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另一位女性友人的口中。半藏在源氏所工作的运动俱乐部办了健身房的会员卡,养成了每天都会抽出两个小时去锻炼身体的习惯,在那里结识了同样来进行肌肉训练的中学篮球队教练法芮尔·艾玛丽。出身埃及的法芮尔有着黝黑的皮肤与爽朗正直的性格,让半藏与她交谈很是愉快。只是他似乎忘记了八卦是所有女人的天性,当法芮尔神秘兮兮地朝自己眨眼睛的时候,半藏刚刚将跑步机上的数字从6调到12,在把头凑过去听法芮尔说完话之后,一个趔趄,从跑步机上摔了下来。


  你知道吗?麦克雷那小子,和齐格勒在一起了。她说。


  


  并非是半藏对齐格勒有什么意见。但是半藏在听到齐格勒名字的时候,所有的负面情绪瞬间达到了一个巅峰值。他不讨厌安吉拉·齐格勒,甚至对这位优秀的女性发自内心地感到尊敬,他只是讨厌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全都被她魅惑了去,好像她就是那摄人心魂的魅魔。半藏觉得要是现在他唯一的朋友法芮尔站在他的面前,苦恼地和自己哭诉说她爱上了一个同性,半藏也会毫不怀疑地将齐格勒的名字代进去。


  但是更加令半藏讨厌的,也不是魅惑人心的魅魔齐格勒,而是在听到源氏提到齐格勒的公寓之后,马上联想到了正在与她同居的麦克雷,并进一步幻想到要是自己答应了源氏,麻烦了所谓的齐格勒博士,上了楼就会见到自己的前男友,明知是如此尴尬的场景,却还忍不住对此心生期待的自己。


  漫长的红灯终于过去,源氏在路口掉了头,踏上了回家的路。他打开了半藏那边的车窗,让清爽的夜风吹了进来,风轻拂过半藏的脸颊,内心也平复不少。相比来时一路吵吵闹闹,回去的路上两人一时无言,连车速都慢下来了不少。


  源氏稳稳地开着车,转过最后一个路口,一路驶进了公寓的地下车库。感应灯亮起,橙色的灯光探进车内,源氏突然说:


  “你还想着麦克雷,你明明还想着他。”


  半藏脸上的表情一时间无所遁形。


  


  ❀


  上帝:有什么想说的吗


  法芮尔:去死吧麦克雷


  


  


  ❀


  “我没有!”半藏倚在路灯杆上,迷迷糊糊地嚷着,“我没有——”


  不过才十月底,大阪的气温已经跌到了十度上下。夜深起风,体感温度更是不高。好像连大城市的天气都比小地方要来得更不近人情,这让半藏不由地怀念起同在关西的家乡花村,那个总是温暖如春的地方——要是他现在打开手机查看一下花村现在与大阪相差无几的问题会发现这其实只是他的臆想罢了。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公寓大楼的灯光基本上已经全部熄灭,只剩下七楼的一家住户,窗户内还留着暖黄色的灯光。


  麦克雷也喜欢暖黄色的灯光。他曾经与半藏争执了不下十五次,说这样看起来会比较温暖。最后他妥协了,因为麦克雷把急着上班的半藏堵在了玄关,半藏每反驳他一句,撑着墙壁的麦克雷就俯下身来亲吻他。实在不耐烦的半藏翻了个白眼:“随便怎么样吧,你喜欢就好。”


  “别这么固执,半藏。你会喜欢它的。”麦克雷在他的额头上落下最后一吻,终于让开了身体。


  是这样吗?半藏抬起头,看着头顶上同样发出暖黄色光芒的路灯,那里有许多细小的飞蛾绕着光源飞舞着,只会让讨厌昆虫的半藏心生厌烦。


  他讨厌昆虫,讨厌暖黄色的灯光。讨厌喜欢暖黄色灯光的人,讨厌麦克雷。尽管他知道事实其实不是那样的。讨厌比喜欢要容易说出口得多,把讨厌的东西说成讨厌,把喜欢的东西说成讨厌;把讨厌的人说成讨厌,把喜欢的人说成讨厌;把讨厌的麦克雷说成讨厌;把喜欢的麦克雷说成讨厌。


  ……


  他喜欢麦克雷。不,他不喜欢。半藏在心里纠正。


  …………


  为什么承认自己喜欢麦克雷会变成一件那么艰难地事呢。


  他知道自己不擅长表达对事物的喜欢,但是没有料到自己会那么不擅长。以致于光是要在心中承认就好像要耗尽所有的力气与那不可理喻的自尊心。即使是独自一人站在这夜深人静的寒风中,要真真正正地面对自己的内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源氏说:你总有三千六百种方法能够表示自己的厌恶之情,还有三千六百种方法拒绝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


  半藏不得不承认他的弟弟说得没错,尽管他当时嗤之以鼻,对源氏的说法不屑一顾。


  站立的时间过长,双腿已经有些发麻。半藏无力地眨了眨眼睛,觉得内心空荡荡的。前男友的影子在此时趁虚而入,半藏不可抑制地想念着他。想念他红色的围巾上雪茄留下的皮革气味,想念他温暖宽大的手掌在裸露的皮肤上游走,想念他每天早上棕色的胡须蹭在脸颊上细痒的触感,想念他那念着结结巴巴带着口音的日语的低沉声音,想念他总是喜欢从后面环住自己把下巴搁在肩上,一边亲吻脖颈一边闷闷地唤着:


  半藏。


  他想念麦克雷,想念极了。


  风吹得眼睛发干,眼角留下了生理性的泪水。半藏吸了吸鼻子,疲惫使一阵困意席卷了大脑。他使劲眨眨眼睛,然后掏出了手机,滑开屏幕后的亮光有些刺眼,他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在置顶的联系人处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指向下划去。


  手指有些冻僵了,他使劲戳了两下才点开源氏的联络界面,过了几秒,弟弟的声音隔着听筒传了过来,大脑混沌,他听不清源氏说了什么。半藏张了张嘴,两秒后才发出第一个音节,声音有些嘶哑,但是没人会在乎这些。


  “我喝醉了,过来接我。”


  “……”源氏沉默了一下,半藏能想象到他在屏幕的那边翻了一个白眼,“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你就不能随便找家酒店吗?”


  “不,我要回去。你过来接我。”


  “……”源氏又沉默了,仿佛这是他最后的抗议。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妥协了,“我知道了,你在平时那家店吗?”


  “不……”半藏否认地摇了摇头,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眼睛最后还是落在了不远处的建筑上,那里亮着最后一盏暖黄色的灯,仿佛是一种温暖又可笑的守候。半藏咬了咬下唇:“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哪。”


  “不知道?!你不知道?!”源氏提高了音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半藏不由得把手机拿得远了些,然后再远了些。


  “我不知道……”半藏模模糊糊地回答着。他困极了,不想再听到什么声音。他最后挂断了电话,靠在了路灯上,陷入了若有若无的梦境中。


  


  ❀


  上帝:有什么想说的吗


  安吉拉:去死吧麦克雷


  


  


  ❀


  “站在那里!等我过去接你!”


  他吼出这句话的时候,半藏已经挂了电话。源氏看着通话界面消失的屏幕,转手打给了麦克雷:


  “杰西,睡了吗。”


  “不,没睡,我在看电影。”麦克雷的声音听上去疲惫极了,仿佛正在打起一万分的精神和自己说话。


  “电影?什么电影?你不是住在法芮尔家吗?”


  “是住在法芮尔家没错。你知道她带的篮球队要出国集训一段时间,她们得抓紧冬训的时间。安吉拉作为随行的队医一起去了,真羡慕她们,公费情侣游。”麦克雷懒洋洋地说着,源氏听到了摆弄塑料盒子的声音,“我睡不着,就找了她们的dvd来看,想知道都有什么吗?”


  “让我猜猜……”源氏饶有兴趣地翘起了腿,“法拉应该都是那些刺激的动作片,安吉拉的话——欧洲小众爱情片?”


  “都不是。”麦克雷神秘兮兮地说着,“我在法拉这里找到的是《辛德勒名单》,安吉拉则是——”他拖长了句尾,来勾起源氏的好奇心,“《电锯惊魂》全集。”


  “……”源氏没有回答,麦克雷不知道他是震惊了还是被吓到了,反正都差不多,要是能看看源氏现在的脸上的表情,肯定精彩纷呈,“对了,那么晚打电话给我干嘛?”


  “……噢。”源氏这才如梦初醒地回到了现实,听他的声音好像刚刚经历了一次灵魂出窍,不过现在他恢复过来了,因为他的声音透着一股兴奋劲儿:“机会来了,杰西!”


  “什么?什么机会?”麦克雷一头雾水。


  “是半藏,半藏他在你家楼下,现在就在。”源氏就像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世魔王,他一跃而起,站在沙发上,手中握着手机,朝着麦克雷挥斥方遒,“他喝醉了,然后借着酒劲跑到了你家楼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我可是他的亲弟弟,我们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也许他只是走错了?”麦克雷小心翼翼地问。


  “不可能,杰西。我了解他。”


  “有多了解?”


  “他放个屁,我就知道他昨天晚上吃了什么。”


  “你非得这么描述你们兄弟俩的羁绊??”


  “那换一种说法也行。”


  “比如?”


  “看他上厕所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前一天晚上用了什么姿势。”


  “真的假的???”


  “假的。”源氏说,“但是做了几次还是能知道的。”


  “……”麦克雷没有回答,但是源氏听到了他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那是麦克雷开始移动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用刻意压低的嗓子说:“我的天!他真的在那里!”


  麦克雷蹲在法芮尔的阳台上,悄悄地往楼下看着,一个身影伫立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倚着路灯,孤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很长。他看不见那个人的面容,但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岛田半藏,就算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但他仍是一道凌冽的风,在麦克雷的心口划开一道口子,肆无忌惮地狠狠刮着。


  “源氏!”他攥紧了手机,小声地喊着,“我该怎么办?”


  “还用问吗?把他带上去啊。”源氏不以为然。


  “我不敢!”麦克雷感觉自己快要奔溃了,“那可是岛田半藏!我会死的。”


  “麦克雷。”源氏的声音突然平静了下来,开始陈述——即将成为事实,不容得任何人有异议,“你必须今晚和我哥搞在一起,他不能回家。”


  “……?”麦克雷的沉默中带着满满的疑问。


  “你知道,我哥很辣。”源氏面无表情地说着,“我哥从小就辣,觊觎我哥的人,能从东京塔排到天空树,松竹座排到二条城。能塞满五个东京巨蛋,塞不下的也能把东京湾填满。要是有会员俱乐部,那注册人数得创造世界纪录。而且他一喝醉,就喜欢贴在别人身上,当旁边那个人是我,那就是贴我的身上,眼神迷离,唇瓣微张,用他的脸颊蹭着我的,一声一声地喊着:‘杰西’。”


  源氏停顿了一下,补充道:“还会用舌头舔我的耳垂。”


  “源氏!!那是你哥!!你不能这样!!!!”麦克雷朝着电话大吼,然后马上安静下来,飞快地往窗口下看了一眼,确定没什么异样之后,用手捂住听筒和嘴,“他是你亲哥!你不能做这事儿!!”


  “我知道那是我哥,但是你知道——”源氏长吸一口气,“这诱惑总是难以抗拒,所以我…………”


  麦克雷又一次沉默了,他闭上眼睛。


  “所以我不得不回忆半藏以前对我做的那些贱事,像是六岁的他尿的床,全部嫁祸给了只有三岁的我。他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三岁的孩子?!只有愤怒才能使我冷静下来。”


  麦克雷怀疑当时源氏收到的伤害实在太大,才让他的心理年龄停留在了那年。


  “听着,杰西。”源氏继续说,“不管怎么样,你得下去找半藏,他不能在风里冻上一整晚。而且你的时间快要到了,等法芮尔她们回来,一切都得回到正轨上。你不能再在她们的公寓借住下去了,半藏会知道真相,比起到到时在他清醒的时候发作,不如你现在下去将喝醉的他好声好气地安慰着,抱一抱他亲一亲他,然后把他拐上床折腾得他明天起不来,他才不会在乎你现在所纠结的那些破东西。”


  “真的吗?”麦克雷问。


  “真的。”源氏信誓旦旦地保证。


  会纠结的,而且还会很纠结。源氏在心里说。


  


  


  


  上帝:去死吧麦克雷


  麦克雷:???


  



  ❀


  有时候,麦克雷真想把半藏的脑袋剖开来看看,好让自己知道他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也许没有比这更快的方法了。


  总比自己坐在这里唉声叹气得好。


  在麦克雷发出自顾自地第二十三声叹息,并把油纸内的薯条一扫而光后。坐在他对过的法芮尔总算忍不住了: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的话,安吉拉也许可以给你看一下。”她还算关切地问着,“或者你只是那么想吃薯条的话,我可以再去给你买一份。”


  “不,我不想吃薯条。”麦克雷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把没挤完的番茄酱全倒在了嘴里。然后露出一副被酸到的样子,苦情地看向坐在一边玩手机的源氏:


  “是半藏。我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我,在我看来他好像并没有像我爱他那样那么地爱我,不,他好像甚至都不爱我。我不奢求我们能像是那种平等的爱,我只是希望他能够稍微表现出那么一点,一点能让我感觉到他是爱我的表现。”


  源氏没有回答,倒是法芮尔身边的安吉拉撑起了下巴,露出了关切的眼神。这是一个朋友间的四人聚会,是分享八卦、情感商谈、出谋划策的最好时机。


  “他怎么了?”善良的天使问。


  “我也说不上来。”麦克雷苦恼着,“但感觉很奇怪。感觉我对他倾诉的爱意永远都得不到回应,尽管我们是在一起了。但每天只有我在努力营造出一种我们是在恋爱的氛围,他什么都不做,而且,当我像是这样——”麦克雷说着一把抓住了旁边的源氏,然后倾过身体去亲吻他的脸颊,马上被后者一脸嫌恶地躲开了,“你看,他和源氏的反应是一样的。”


  “那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安吉拉靠在了法芮尔的肩膀上,抚摸着她的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手掌,“那你们晚上……在那方面呢?”


  “倒是意外地很正常。”麦克雷嘟囔着说,“他不排斥这些,对自己的欲望也十分坦诚。相反他还很热衷这些。”麦克雷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这让我有种我们只是单纯的身体关系的感觉。就是仿佛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我没有任何可以取悦他的地方,他也许比我来说,更加喜欢我的老二,或者只喜欢我的老二。天啊——”


  “而且!而且!”麦克雷又想到了新的,他看向法芮尔和安吉拉,“他从来都没有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过。我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他甚至以为法芮尔不知道他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这……但是我也没和半藏说过我和安吉拉是一对啊。”法芮尔说。


  “这不一样!他和安吉拉根本就不熟!哪像你和我们俩啊——”麦克雷呜呜地抱怨着,像一只不满的大型犬。


  “你要是那么受不了我哥,那就和他分手呗。”源氏把手交叉在脑后,事不关己地说。旁边的法芮尔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岛田源氏!”麦克雷尖叫着日本人的名字,突然拔高的音量引来不少侧目。他悻悻地摘下头上的牛仔帽,低下头把脸和声音都埋进了帽子里,闷闷地说:“但是我爱他——”


  源氏一脸“你看这家伙绝对没救了”的样子,朝朝法芮尔耸了耸肩,与安吉拉交换了一个眼神:“我是说,不是真的要你分手,只是做做样子的那种。要是我哥喜欢你的话,肯定会有反应的。”


  “那要是没有反应呢?”


  “那我觉得还是趁早分了吧。”


  “不那样风险太大了,我不能接受。”麦克雷虚弱地说,“我会失去他的。”


  “但前提是你拥有他。”法芮尔突然插嘴,“我倒是觉得源氏的提议还不错。长痛不如短痛,趁早解决它杰西,省得夜长梦多。”


  “别说得好像我一点戏都没有了……”麦克雷小声嘀咕着,他已经开始思考接受源氏的提议了,“但是要怎么做?我是说,找个什么借口?”


  “移情别恋怎么样?”源氏突然起了精神,“就说你劈腿了,要甩了他。半藏从小就自负,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上。他绝对受不了同床共枕的恋人突然和自己说其实两人早已同床异梦的。”


  “不。”麦克雷不敢想象半藏的反应,他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但耻于明说,“我没有可出轨的对象。”


  法拉装模作样咳嗽了两声,麦克雷看到她甚至整了整衣冠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他面露难色,心虚地把视线别向他处。法芮尔“唰”地站了起来:


  “我没有比得上半藏的地方吗?”


  “我想有的话,应该就是身高吧。”


  “噗!”源氏已经处在爆笑的边缘,他艰难地忍耐着,比一口气硬塞下十五个苹果还要扭曲。安吉拉安抚着坐下的法芮尔:


  “实在不行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麦克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然后将视线在法拉与她身上来回穿梭,等着法拉断然拒绝。然而法拉似乎是记着刚刚那仇且急切地想要报仇,她铁定了心要看麦克雷好戏:


  “我下个月要带篮球队出国集训,安吉拉会作为随行的队医和我一起。我们会离开日本两个月。你可以在我们走后搬进我们的公寓里,但必须在我们回来之前搬走。”


  “也就是说——”安吉拉托着下巴,朝麦克雷微笑,“杰西你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并且有两个月的时间搞定它。”


  


  在与半藏分手的这段日子里,麦克雷经常会在深夜里,怀念起他们当初认识的那段日子。


  那时他刚刚离开美国,离开他的两位养父来到日本,在与源氏同一家运动俱乐部做射击教练。他常听源氏叨念自己有个烦到爆炸的哥哥,刻板、严肃、自负、固执,明明只比源氏大了三岁,却是个仿佛活在昭和年代的男人。


  麦克雷听惯了半藏的坏话,根据源氏的描述把他想象成一个古板的老头:带着眼镜、梳着中分,穿着土气的灰色西装,拿着千篇一律的黑色公文包,剃着板寸或者涂满了发胶,一副瞧不起人的刻薄样子。


  所以当他在射箭场对那个穿着弓道服留着长发的男人一见钟情的时候,丝毫没有想到那就是自己素未谋面的半藏。


  他犹记得半藏凌冽的灰色眼睛,强壮匀称的手臂伸得笔直,袴上清晰的腰线及纤细的脚踝,他手持弓箭,垂目沉思的样子宛若容貌俊美的厄洛斯。


  一切都变得猝不及防,他被爱神射中了心脏。他苦苦哀求源氏帮他一忙,帮源氏买了满满一柜子的ps4游戏。他拜托法芮尔替他探探半藏的口风,帮她每逢节日都订上全大阪最高级的餐厅。


  他找尽各种机会出现在半藏的身边,试图用各种甜言蜜语俘获他的心,绞尽脑汁让自己能够被半藏所接受。


  天知道他当初做了多少努力(你就像源氏当年追他的欧洲女神一样。半藏在日后如此评价),终于在一次晚餐后,他敲开了半藏的心房,这位总是神情严肃的日本男人向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并且问自己要不要去他的公寓坐坐。


  他们直接上了本垒,没戴套。麦克雷的心情如同云霄飞车直冲天际,幸福到爆炸。


  


  麦克雷下楼只披了一条红色的围巾——他从半藏家带出来的那条。在迈出公寓大门的时候他被扑面而来的寒风冻了个激灵,然后他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半藏。


  半藏梳起的长发已经有些散开了,落在他的脸颊上。他似乎已经睡着了,双眼紧闭,纤长的睫毛不安分地颤抖着。暖黄色的光柔化了他的锋利的脸部线条,那是一种温暖而柔软的错觉。他的鼻头被吹得红红的,鼻子下面亮晶晶的。他的眉间蹙起,似乎是在做一个并不愉快的梦。麦克雷凑近了,听见他正轻轻地唤着:


  “杰西,不要走,杰西。”


  麦克雷几乎无法呼吸。他忽然发现那个素来坚不可摧的半藏也会有如此脆弱易碎的一面,只是它们都被刻意地藏了起来,只有在这种夜深人静感到孤独的时候,才会稍稍的显露出来。这让麦克雷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先抱住他温暖他的身体,还是先把他弄醒告诉他自己就在这里。


  最后他把他的围巾脱下,围住了半藏。他的手指蹭到了半藏冰凉的脸颊,然后忍不住捧住了他的脸,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


  


  半藏在一个吻中醒来。他睁开眼,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前男友。他苦笑自己又落入了另一个梦境,干脆自暴自弃地抱住了他的前男友。梦境有些太过于真实,真实到这个拥抱甚至是有温度的,他贪婪地汲取着恋人身上的温暖,把头埋进了他的脖颈,轻轻地蹭着,做着从未有过的告白:


  “愛している。”


  


  


  


  



  没有人回答。一片静寂中,一个突如其来的、炙热的吻融化了他。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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